“既然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，我們幹脆打倒古蒙狗的老家去！”

“對，抄他們家！”

“殺盡古蒙狗！”

陳暮雲軍在甩掉魏軍稍作休息的時候，軍中爆出了如此的口號。

這當然不是逼迫陳暮雲做出決定，但真相卻讓人唏噓。

他們回不去了。

陳暮雲不是劉天，他的魔法在應用給整體時，射程會大幅下降，就算他們一下子對陳暮雲心悅誠服，也無法助他們飛躍遙遠的區域。

古蒙會如何行動他們不清楚，但能猜得出。

“這小子壞了我們的事，絕對不能讓他好過……哈哈，居然還跑進了我們地盤，幹死他！”

話粗理不粗，現在陳暮雲軍面臨的就是這樣的處境，陳暮雲也用知天命測算過風向了。

一般人也許絕望了，但這些曾經的岳家精銳卻想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，戰鬥意志之旺盛，只能說他們會淪落到這一地步，全因陳暮雲本領不到家。

“抱歉。”

陳暮雲的道歉讓所有人停了下來。

出發時，一萬三千四百七十六人，如今餘下一萬零五十三人，直接戰死人員保守估計超過兩千，來不及救走而遺留在戰場的傷員一千餘人……尤其是後者，無疑是陳暮雲方術不到家所導致的結果。

突然，一道聲音劃破了沈默的氣氛。

“負責清點的，告訴我們，殲敵多少！”

“報，保守估計，骷髏三千，食屍鬼兩萬，蜘蛛人一萬，石柱男兩百，巨大蜘蛛七頭，食屍精英二十五，敵將兩名！”

實際數字肯定不是整數，但即使舍去零頭，而且不把被雲州城炮擊轟殺的魏國軍師算入其中，他們也完全做到了一比十的戰損比，哪怕那近十萬的不死軍團大部分都是雜魚，如今能在和遼軍的交鋒取得如此戰績的唯有他們！

“那些山寨部隊的數據呢？”牛臯也喊了起來。

“報，殲敵千餘！”

所謂的山寨部隊，自然就是指偷師大宋的魏國部隊，這個數字對比之前並不亮眼，而且魏軍只有兩萬人，只殺掉千人，從數字上來看，根本不算什麽。

但戰場也不是數學習題。

他們是在邊戰邊逃的情況下擊殺了千餘以逸待勞、無論素質還是排兵布陣都遠勝遼軍的魏國部隊，可以說，這已經足夠讓他們自豪了。

同時——

“不需要慚愧，多虧你，我們才能走到這裏！”

能夠帶領他們前進很重要，但能讓他們安心前進也一樣重要，陳暮雲不是岳江紅，但他並不差勁！

幾乎所有人都朝陳暮雲投來了肯定的目光，後者雙眼一下子就濕潤了。

“抱歉。”

他擦了擦眼，這次是對自己居然如此輕易落淚而道歉，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不少暖入心田的手放到了肩膀上。

“哈哈，這是代替我們在哭泣，有什麽好道歉的！”

面對這樣的情景，陳暮雲只得擡起頭，涕淚縱橫地擠出一句。

“謝謝。”

男兒有淚不輕彈，只因未到感動時。

……

“不錯嘛。”

看到陳暮雲在這個時候終於得到了部隊的認同和肯定，躲在角落的馬念才卻是仰天一嘆。

他也很難回去了吧？

不知為何，一開始他想到的是之前看到的那一幕——

雷天化和高英臺一同從雲州城殺了出去，然後一路往南，往南……

後邊的其實他沒有看到，但能猜到肯定是那樣，名為雷天化的男人一定會保護好高英臺。而他也成功作為幫助雲州城主力脫逃的陳暮雲軍的一員，而理所當然地自豪，然後死得其所。

沒人想送死，但他們存活的幾率很低，這樣一來為了不絕望，就只好找些撫、慰心靈的雞湯，比如想想自己在這件事的作用。

但可悲的是，馬念才意識到了自己是在如此絕境下，才能為高英臺做一點事，不由自主變得無比失落。

只能患難見真情，那是多麽可悲，這完全和希望一個人幸福的宗旨相悖，更不要說高英臺還不一知道他有努力過。

軍隊很快就開始行動，他們不敢休息太久，敵人隨時都會追上來，而陳暮雲也不打算讓眾人去送死，便提議一路西進到黃河，走水路回南方。

“你真覺得可行？”馬念才暫時壓下心中的沮喪，傳音陳暮雲，“你的副作用也是這麽說？”

老實說，陳暮雲對馬念才非常不錯，也許最初是互相利用，但馬念才後來發現他沾染上了心蘭的坦蕩，對待自己的好更多因為認同——認同擁有類似做法的人來肯定自己。

但無論怎麽說，真誠馬念才感受到了。馬念才也不是白眼狼，學生時代在學院裏也是出名的“君子”，就算是裝出來的，他也沒在陳暮雲面前裝，而是報以真誠。

因此哪怕知道馬念才沒有竭盡全力，以保命和保護某個女人為首要目的，陳暮雲也依舊當他是自己的副手，無話不談。

只是，這一次，陳暮雲久久沒有回應，可知前途多舛。

“沒事了。”

馬念才沒有繼續為難陳暮雲，輕輕一笑不再多言。

然而他不會想到，陳暮雲無法回答的原因並非前路艱難。

或者說，不全是這一點。

沒多久，他們就在前往黃河的路上遭到了敵人的埋伏，雖然沒有過多折損，但看到那漫山遍野、早已等待多時的不死軍團，如何會猜不到對方的通信根本沒被封鎖。

“直接闖南方？”

有人進行了近乎作死的建議，但沒人第一時間反駁。

畢竟，向著目標戰死，怎麽都比看不到希望死掉要好得多。

……

“向著目標死容易，向著死的目標前進難。”

即使是陳暮雲，其實也沒覺悟高到舍生取義。

就算是心中下了能為心蘭死的想法，他也更想一路看著心蘭而生。

即使是眼中不再僅是心蘭的現在，他也想和身邊的人一起活下去。

說起來，他還真是不孝，一路來都沒怎麽想過家人……

不僅如此，文天祥、仲景……一大堆小夥伴們都等著他平安回去。

“那就活下去咯。”

這個聲音響起的那刻，陳暮雲看到了一條嶄新的大道敞開。

“想活下去並不是錯事，而且，你也有這樣的機會，還能名利雙收，就算無法得到她，你也能成為舉世觸目的巨人了，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的希望嗎？”

是啊，的確是這樣。

……

“大家，請聽我說。”

陳暮雲叫住了所有人。

“我算過了，往南邊走不通，西邊……也不行。”

眾人緊盯著他，眼裏不乏信賴的光澤，那光芒強烈得陳暮雲有些不敢直視。

再感動，也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啊。

“唯一的活命方法，只有一路向北……這可不是打到敵人老家、圍魏救趙那麽簡單。和古蒙人的戰鬥中，我們最吃虧的一點不是實力上的差距，而是對敵人的不了解。”

陳暮雲深吸了一口氣，望著地面。

“心蘭殿下也好、錦衣衛也好，他們都沒能了解到古蒙的全貌，但這個機會現在出現了。”

和陳暮雲的躲閃目光不同，所有人的眼神都愈發變得灼熱發亮。

“所以，我在此下令，全軍向北方出發，以獲取古蒙的情報為目標！”

“不，應該是為了我大宋的勝利！”有人接到。

“為了大宋！”

氣氛瞬間被引爆，人們齊齊發出了激昂的呼聲。

沒錯，這樣就對了。

這樣就好。

陳暮雲悄悄把手中的紙條收起來。

不知為什麽，預言者總是喜歡把預言內容寫在紙、碑文等地方，一副生怕別人看不到的做派。

但在天球世界裏，也存在著這樣的解釋：正因為預言在被人知曉的情況下實現了，預言者才被人肯定，才能得到大量的名氣，預言者才能升階，反過來預言才得以成真。

簡單概括，就是所謂因果循環。

而那張收起來的紙條，寫著的正是——

“一將功成萬骨枯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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